贷款协议中的仲裁条款须有明确表述才能适用于协议下的汇票争议
2022年1月14日，香港高等法院上诉法庭就T v. W [2022] HKCA 95案作出判决，认为基础贷款协议中的仲裁条款只适用于与贷款协议相关的争议，其不导致因支票被拒付而提起的诉讼程序的中止。
1、背景介绍
本案上诉中涉及的问题是，对被拒付的支票提起的诉讼是否应当中止，因为双方之间基础贷款协议中有一项仲裁条款。根据2017年3月21日签订的协议，原告向被告出借500万美元，期限为一年，至2018年3月21日止，利息按每月2.5%支付。该笔款项已由原告支付，被告则出具了一张日期为2018年3月21日的500万美元支票。被告未能按期偿还贷款，双方进行了数次的展期。2020年3月10日，原告兑现支票但是被拒付。原告向法院请求发布令状，被告则请求初审法院中止所有程序并让当事方提请仲裁。
2、法院认定
根据《香港仲裁条例》第20（1）节，如果就仲裁协议标的事项提起诉讼，法院必须让当事人提交仲裁，并且必须下达中止诉讼的命令。此外，法院的一般实践是，除非明确指出有关争议不属于仲裁协议的范围，否则应暂缓处理该事项，转而支持仲裁，由仲裁庭自行决定其管辖权（PCCW Global Ltd v Interactive Communications Services Ltd [2007] 1 HKLRD 309,§60.）。
初审法院认为支票是独立于贷款协议的一项合同，并且根据上诉法院在CA Pacific Forex Ltd v Lei Kuan Leong [1999] 1 HKLRD 462案中确立的原则，仲裁条款中必须要有关于适用于汇票的明确表述才能推翻仲裁不适用于汇票的假设（there must be a plain manifestation in the arbitration clause that it is to apply to bills of exchange if the presumption against taking bills of exchange into arbitration is to be rebutted）。法院认为贷款协议中的仲裁条款只适用于与贷款协议相关的争议，没有足够明显的线索表明双方当事人打算将仲裁条款扩大到根据支票提出的索赔。
初审法院还拒绝了被告主张的法院应当放弃CA Pacific案确立的原则，而采纳Fiona Trust & Holding Corporation & others v Privalov & others [2007] UKHL 40案确立的“一站式争议解决推定”（one-stop shop dispute resolution presumption）。但法院认为即使是从一站式争议解决推定出发，对于理性的商业人而言，有非常好的商业理由来认为与支票相关的争议不适用仲裁进行解决。
实际上在CA Pacific案之前，还有两个相类似的初审法院判例。在York Airconditioning & Refrigeration Inc v Lam Kwai-hung trading as North Sea A/C Elect. Eng. Co. [1995] 2 HKLR 256案中，法院拒绝中止法院程序，理由是汇票中不包含有仲裁条款，而仲裁条款并不足以宽泛以覆盖汇票项下的请求。实际上这里存在两个合同，一种是汇票中包含的合同，另一种是双方之间的基础销售合同（In effect, one is dealing here with two contracts. One is the contract comprised in the bill of exchange and the other is the underlying sales contract between the parties.）。同样的，在Koppen YanZimmermann (International) Ltd v Mission Hills Holdings Ltd (HCA 2202& 6266 of 1995, 9 December 1995)案中，法院拒绝了关于两项与被拒付支票相关的程序的中止申请。
被告提起上诉，上诉法庭指出，根据先例原则，其受CA Pacific案判决的约束，除非能够证明该判决是显然错误的（plainly wrong）。这意味着法院确信，对其先前判决的论点是如此令人信服，以至于可以证明它显然是错误的（...where this court is convinced that the contentions against its previous decision are so compelling that it can be demonstrated to be plainly wrong）。在CA Pacific案中，法院认为并不存在这种显然错误的情形。法院最终认为被告未能证明CA Pacific案的判决是明显错误的，驳回了上诉。
3、结论与评价
CA Pacific案确立的原则适用于新加坡用，而Fiona Trust案中的立场则已经在香港的初审法院的很多判决中被采纳。对于主借款合同中的仲裁条款是否适用于合同下产生的汇票争议，CA Pacific案和Fiona Trust案分别采取了不同的立场，而学术中也存在着不同的争议。但不论是何种立场，正如本案上诉法庭指出的，这两种做法都不代表绝对的实质性规则，而只是在当事人的协议中没有明确说明的情况下的推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