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2日，在Anatolie Stati and others v The Republic of Kazakhstan, [2019] EWHC 1715 (Comm)一案中，英格兰与威尔士高等法院商事法庭（以下简称法院）裁定，裁定赔偿费用所适用的法律原则是，是否存在某种行为或情况，使案件脱离常规从而使下达费用赔偿命令具有正当性。在一方当事人以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为由提出执行异议，而对方当事人选择终止程序，放弃在该司法辖区执行裁决时，法院不能以欺诈指控已经成立或以确实有压倒性的证据证明存在欺诈为由裁定赔偿费用。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分阶段考虑，当继续进行诉讼的失败风险显而易见，在此后进行的程序变得不合理并脱离常规的情况下，可以裁定赔偿费用。

一、案情介绍

2014年2月，申请人Statis请求执行一份针对哈萨克斯坦的瑞典仲裁裁决。2014年2月28日，Burton法官在未将执行申请通知被申请人的情况下，准予执行裁决。2015年4月，哈萨克斯坦请求撤销Burton法官作出的准予执行命令，并基于如下三个理由对仲裁裁决提出异议：（1）任命程序和仲裁庭的组成不当；（2）未遵守冷却期；（3）存在程序错误。之后，哈萨克斯坦获取了更多资料（在美国执行程序中披露的资料）中提出另一个异议理由，即裁决是由于欺诈而获得。2015年8月27日，哈萨克斯坦对异议理由进行修改，即增加了第4个异议理由：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在审理撤销执行命令的申请时，Popplewell法官中止了该程序并等待哈萨克斯坦在仲裁地法院（瑞典法院）提起的撤销裁决程序的结果。

2016年12月9日，瑞典法院在撤销程序中裁定驳回哈萨克斯坦关于裁决无效或撤销裁决的主张，包括驳回关于裁决是通过欺诈而获得的主张。

随后，Popplewell法官恢复了诉讼程序。2017年6月6日，Robin Knowles法官作出裁定（以下简称2017裁定）：鉴于瑞典法院已驳回哈萨克斯坦提出的撤销裁决的请求，哈萨克斯坦提出的前三个异议理由已无法维持。但是，该法官在对证据进行详细审查后认为，哈萨克斯坦已初步证明裁决是通过欺诈而获得。他还认为，哈萨克斯坦没有，也不可能通过合理的努力获得其寻求依赖的涉嫌欺诈的证据，而且在裁决作出之前也不可能通过合理的努力发现涉嫌欺诈的证据。因此，Robin Knowles法官认为，哈萨克斯坦提出的关于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的异议理由应继续审理。2017年6月27日，Robin Knowles法官通过一项命令指示进行诉讼。

在此后的8个月，围绕裁决是否通过欺诈获得的诉讼就此展开。2018年2月26日，Statis送达了终止程序的通知。哈萨克斯坦认为程序应继续进行。2018年5月11日，Robin Knowles法官裁定支持哈萨克斯坦的观点并撤销终止通知（以下简称2018裁定）。Statis向高等法院提出上诉。上诉法院最终认为Statis的终止通知有效，并在其命令中载明“Statis不再试图在本司法辖区寻求进一步执行仲裁裁决”，上诉法院还在其命令中撤销了Burton法官于2014年2月28日作出的准予执行仲裁裁决的命令。总之，哈萨克斯坦在英国的诉讼程序最终完全获胜。但是，在其他司法辖区进行的关于执行裁决的诉讼还在继续，且Statis已在一定程度上获得成功。

上诉法院的命令中载明无上诉费用，但哈萨克斯坦应支付Statis在前一程序（即Robin Knowles法官所进行的最终作出2018裁定的程序）中的费用。在该程序中，Robin Knowles法官已向哈萨克斯坦授予了约25万英镑的费用，Statis在该程序庭审中产生的费用是21.7862英镑。

此外，对于哈萨克斯坦提出的申请，即请求法院命令Statis基于损害赔偿支付在终止通知之前的程序费用，上诉法院下令将该事项发回商事法院审理。

2018年11月22日，哈萨克斯坦提交了关于上述费用的申请以及一份证词。2019年1月24日，哈萨克斯坦提交了支持其费用申请的基本论点。对此，Statis未予以回应。没有争议的是，Statis已知悉相关申请及庭审日期，也未要求将庭审延后。但是，Statis并不打算出席庭审。最终，法院适用R v Jones [2002] UKHL 5案的规则进行缺席审理。

二、法院认定

1. 赔偿费用所适用的法律原则

作出有利于一方当事人的费用赔偿并不要求案件属于“特殊”情况。相反，费用赔偿所涉及的问题是，是否存在某种行为或情况，使案件脱离常规从而使费用赔偿命令具有正当性。（In order to award indemnity costs in favour of a party, the case does not have to be "exceptional". Rather, the question is whether or not there is some conduct or circumstance which takes the case out of the norm in a way which justifies an order for indemnity costs.）“脱离常规（out of the norm）”是指在正常和合理程序进行之外的事物，参见Whaleys (Bradford) Ltd. v Bennett [2017] EWCA Civ 2143案。在这方面，最近的Hosking v Apax Partners llp [2018] EWHC 2732 (Ch), [2019] 1WLR 3347案援引了许多判例。“脱离常规”的概念已等同于或至少包括，一方当事人行为的不合理或不适当程度足以使得命令其支付赔偿费用具有正当性（The concept of "out of the norm" has been equated with, or at least includes, conduct of a party which is at a sufficiently high level of unreasonableness or inappropriateness to make it appropriate to order indemnity costs）。

Hosking案也表明，在判决之前终止请求的情况下，可以作出赔偿费用的命令。但是，该案法官也表示，在这种情况下适用这些原则会更加困难，因为法院将不会评估所有证据并作出裁定，而且案件处理方式是否合理可能更加难以评估（Hosking also shows that an order for indemnity costs can be made in circumstances where a claim has been discontinued prior to judgment. But, as Hildyard J. explains at [44] – [49],the application of the principles in that situation is made more difficult because the court will not have assessed all the evidence and reached an adjudication, and the reasonableness (or not) of the way the case has been conducted may be more difficult to assess.）。

根据Clutterbuck v HSBC plc [2015] EWHC 3233 (Ch)案的观点，当一方当事人提出的欺诈指控未获成功时，法院很可能会裁定赔偿费用。根据Kazakhstan Kagazy PLC v Zhunus[2018] EWHC 369 (Comm)案的观点，当申请人针对被申请人提出欺诈指控并在庭审中获胜时，法院也可能倾向于裁定赔偿费用，尤其是当存在欺诈行为的被申请人通过说谎进行抗辩时（情况很可能如此）。

但是，这两种情况在本案中都不适用。在本案中，虽然哈萨克斯坦指控Statis存在欺诈行为，但由于程序终止，该指控没有被最终确定。此外，哈萨克斯坦认为程序终止是由于Statis未作出回应所导致，法官Robin Knowles驳回了该观点并认为，Statis发送终止通知的原因是其不愿冒审判结果可能对其不利而对哈萨克斯坦有利的风险。

2. 哈萨克斯坦的观点

哈萨克斯坦认为本案属于脱离常规的案件，出于以下八个理由，在这种极端案件可以裁定赔偿费用：

（1）法院已经初步认定仲裁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通过终止程序，Statis已选择放弃推翻该认定。（2）终止程序已经剥夺了哈萨克斯坦在这个司法辖区就欺诈指控进行举证的机会。（3）Robin Knowles拒绝接受Statis提出的终止程序的解释，即终止程序是因为（i）资金问题，以及（ii）鉴于从别处获得的资料，不需要进行该程序。（4）Statis对欺诈问题的事实回应不明确。（5）程序终止发生在本应披露信息的几天前。因此，程序终止的目的在于避免披露。虽然随后进行了披露，但披露不充分。（6）直到现在，Statis还继续“在这场诉讼中耍花招”，其代理团队仍然在幕后工作并起草文件。（7）Statis下属公司的一名高级管理人员最近在美国出庭作证，这与Statis提交的反对赔偿费用的证词中的证据不符。（8）尽管Statis已承诺不再在本司法管辖区进行进一步的执行程序，但其继续在其他地方提起执行程序，属于择地诉讼（forum shopping）。

哈萨克斯坦的代理律师表示，在英格兰的执行程序本不应提起，并遭受了彻底的挫败。如果关于欺诈指控的诉讼能够继续进行，英国法院很可能得出结论认为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此次的终止并非早期终止，在2017年裁定作出后，关于欺诈指控的请求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为进行审判也已经产生大量费用，终止程序缺乏合理理由。Statis之所以离开伦敦，是因为有关欺诈的证据非常充分，他们不准备承担失败的风险。Statis以在其他地方的诉讼可能得到更好的结果为由放弃在伦敦的诉讼，此种理由无法被接受。如果程序是从这里开始，且一方当事人在面对强有力的欺诈主张时离开，则裁定赔偿费用是适当的。

3. 法院分析与认定

法院认为，不能基于Statis的欺诈行为已经成立，或者基于确实有压倒性的证据证明存在欺诈来处理本案（The present case cannot, in my view, be approached on the basis either that fraud against the Statis had been established, or indeed that there is an overwhelming case of fraud）。Robin Knowles法官在2017裁定中仅表示存在欺诈的初步证据，值得进行进一步审理。在2018裁定中，该法官认定，Statis发送终止通知的真正原因是其不愿冒审判结果可能对其不利而对对方有利的风险。因此，法院认为， 2018年5月（即2018裁定作出）以来发生的任何事实，都无法使法院超出这些经过深思熟虑作出的认定（He held, however, that the real reason for the notice of discontinuance was that the Statis did not wish to take the risk that the trial may lead to findings against them and in favour of the State. I do not consider that any facts have emerged since May 2018 which enable the Court to go beyond these considered findings）。

确实，Statis没有在2018年7月就哈萨克斯坦提出的欺诈指控提交证词。这无疑是在不同司法辖区的诉讼背景下经过仔细考虑而采取的措施。法院认为，将Statis不予以回应的行为视为对欺诈指控的承认是不适当的。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在哈萨克斯坦试图依靠欺诈指控的情况下，Statis已经在一些司法辖区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法院认为，Statis很有可能已经确定，提供证词继续一场可能需进行交叉质证的程序是一个不值得冒的风险，这与其终止程序的决定相一致。（It seems to me that,in all probability, the Statis had decided – consistently with their decision to discontinue – that the risk of proceeding to trial with witness statements upon which there could be cross-examination was not a risk that was worth taking）

虽然在被终止的程序中确实作出了一些额外披露，哈萨克斯坦现在还获得了另一份证词。但是，法院并不认为这些资料能够增强Robin Knowles法官在2017裁定中给予欺诈指控的力度（It is also true thatsome additional disclosure has taken place, and that Kazakhstan now has the deposition of Mr. Lungu. But I do not consider that these materials now mean that the court can be any more definitive about the strength of the allegation of fraud than was Robin Knowles J. in 2017）。如该法官在2018裁定中所言，欺诈指控是否成立还有待审判。此外，还存在一个争议事项（哈萨克斯坦在该事项的披露方面已经花费了大量的资金），即声称的欺诈能否通过行使谨慎注意而被发现（I also bear in mind in that context that there remained a live issue  – on which substantial sums had been spent by Kazahkstan in giving disclosure – concerning whether or not the alleged fraud was discoverable by the exercise of due diligence. The court cannot now form a final view on that issue）。法院表示其目前不能就该事项形成最终意见。

在上述背景下，法院就本案是否属于可以裁定赔偿费用的案件进行审议。法院认为，从诉讼的三个阶段来看待这一问题是适当的，这三个阶段与哈萨克斯坦划分费用请求的阶段相对应。

第一个阶段为2015年1月1日至2015年8月31日，即在Popplewell法官的庭审阶段。法院认为就该阶段裁定赔偿费用不具有合理性。在这个阶段，Statis持有一份对其有利的裁决，且该裁决并未被仲裁所在地的法院撤销。处于这种地位的当事人在这个司法辖区提起执行程序的行为很难被认为不合理。在这方面，上诉法院在审议哈萨克斯坦的一个论点时认为，“Statis享有裁决利益，该裁决在仲裁程序法（curial law）下有效，且他们有权在包括英格兰在内的其他国家请求执行裁决。”虽然哈萨克斯坦认为该观点没有道理。但是法院认为，其没有理由无视上诉法院的说法，也无论如何没有理由怀疑该结论的正确性（Mr. Malek submitted,in substance, that this statement by the Court of Appeal was unjustified.However, I do not consider that I should disregard what the Court of Appeal has said, and in any event (with respect) I see no reason to doubt the correctness of that conclusion）。法院认为哈萨克斯坦提出的欺诈指控并不意味着这些程序启动不当，也不意味着Statis在该阶段的继续程序的行为不合理。在这个阶段，即使考虑该诉讼的后续进展，也不存在任何脱离常规的行为。就在此期间为支持最初的上诉理由而进行的工作而言，不应作出对哈萨克斯坦有利的费用裁定。

因瑞典法院维持了仲裁裁决，哈萨克斯坦最初的三个上诉理由无法持续。哈萨克斯坦认为不应对其提出的异议理由（最初提出了三个异议理由，之后增加了欺诈指控的异议理由）进行区分：Statis提出了一项执行申请，程序的终止和Statis作出的承诺（即不在本司法辖区继续执行裁决）意味着该执行申请的全面失败。针对该论点，法院认为，如果最初所依据的异议理由不可维持，而关于欺诈的异议理由也是在较晚的阶段才被确定和提出，则有利于哈萨克斯坦的诉讼费裁决，只能从哈萨克斯坦在英国执行程序中提出该异议理由时起开始计算（Nevertheless, I consider that where the challenge was originally based on grounds which were not sustainable, and the fraud ground was only identified and relied upon at a much later stage, the costs award in favour of Kazakhstan should only run from the time when work began, in relation to the UK enforcement proceedings, on the fraud ground）。法院表示，在此之后，没有必要按照不同事项确定费用。因此，法院认为，有利于哈萨克斯坦的诉讼费裁决应从2015年7月1日（在美国诉讼程序中获得了披露信息的指令后的一周，即获知与欺诈指控相关的披露资料的时间）起开始计算。

第二个阶段为2015年9月1日至2017年6月6日，这个阶段包括Popplewell法官的庭审，以及程序的恢复，和Robin Knowles法官的庭审。到程序恢复时，Statis已经在瑞典和美国的程序中获胜。这时候，该裁决并未被仲裁地法院撤销。Statis继续进行其已经开始的英国执行程序似乎并不奇怪。在这个阶段，很难看出有什么脱离常规的诉讼行为。法院表示，尽管Statis在Robin Knowles审理的申请中败诉（该法官初步认为仲裁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即使考虑到该诉讼的后续进展，法院也不认为在该案件中的行为具有高度不合理性或脱离常规（It does not seem at all surprising that the Statis should then pursue the English enforcement proceedings which they had started, and it is again difficult to see that there was anything which was out of the norm, in the sense of being outside the ordinary and reasonable conduct of litigation, at that stage. Even though the Statis lost on the application before Robin Knowles J., I do not consider that there is anything in the conduct of the case which, again even bearing in mind the subsequent developments in the litigation, involved a high degree of unreasonableness or anything out of the norm）。

第三个阶段为自Robin Knowles法官作出2017裁定后约8个月，在此期间，在诉状，特别是披露方面产生了大量费用。法院认为，在这个阶段，哈萨克斯坦要求赔偿费用的理由似乎最充分。在Robin Knowles法官作出2017裁定后，Statis已经知道法院至少有可能认为，关于是否能在英国执行裁决，已经有非常真实的答案。如果Statis认真考虑这一立场并随即终止程序，那么，要求赔偿费用似乎不适当。

然而，情况并非如此。程序继续朝着庭审的方向进行，哈萨克斯坦为此产生了大量费用。从Robin Knowles法官作出2017裁定至该法官下达诉讼命令的这三周时间里，Statis有合理时间对2017裁定进行认真考虑。在该阶段，继续进行英国诉讼（该诉讼最终被终止）的风险已显而易见。因此，在此之后进行的程序不合理且已脱离常规。如果诉讼的风险很大，终止程序的决定本应更早作出。法院认为，对于2017年6月27日法院下达指示诉讼的命令至2018年2月程序终止的期间，以赔偿为基础裁定费用是适当的（By the time of the directions order which Robin Knowles J. made on 27 June 2017, some 3 weeks after judgment had been handed down, the Statis had had a reasonable time for reflection on the judgment. The risks of pursuit of the English proceedings, which ultimately led to the decision to discontinue, must have been apparent at that stage. It can therefore be fairly said, in my view, that the pursuit of the proceedings after that time was unreasonable and outside the norm. If a decision was going to be made that the risk of pursuing the litigation was too great, it could and should have been made far earlier. I consider it appropriate to order costs on an indemnity basis in respect of the period between 27 June 2017 and the discontinuance in February 2018）。

关于哈萨克斯坦提出的关于择地诉讼的论点，法院认为，在执行现有仲裁裁决的诉讼程序中，使用“择地诉讼（forum shopping）”一词并不适当。Statis并未试图将其与哈萨克斯坦之间的基础争议提交给一个不适当的法庭解决，而是已经将争议提交给适当的法庭，即具有管辖权的仲裁庭解决。一方当事人在不同的司法辖区请求执行裁决，该情况原则上没有可异议之处。事实上，在执行仲裁裁决方面，这是司空见惯的做法，根据《纽约公约》，仲裁裁决在许多司法管辖区（通常）很容易执行。尽管在其他地方的执行程序可能对位于伦敦的资产产生影响，但在不同司法辖区执行裁决是合法行为。

因此，法院命令申请人应向哈萨克斯坦支付从2015年7月1日至2018年2月26日产生的程序费用。除哈萨克斯坦在2017年7月19日以后发生的费用按赔偿计算外，其余费用按标准计算（Accordingly, I order that the Claimants shall pay Kazakhstan's costs of the proceedings incurred between 1 July 2015 and 26 February 2018. Such costs shall be assessed on the standard basis, save that Kazahkstan's costs incurred after 19 July 2017 shallbe assessed on the indemnity basis.）。

《民事诉讼法》第44.2（8）条规定，如果法院命令一方当事人根据详细评估支付费用，该法院将命令该方当事人先支付一笔合理的款项，除非有合理理由不这样做（CPR r 44.2 (8)provides that where the court orders a party to pay costs subject to detailed assessment, it will order that party to pay a reasonable sum on account of costs, unless there is good reason not to do so）。在本案中，不具有此种合理理由。根据Excalibur Ventures LLC v Texas Keystone Incand others [2015] EWHC 566 (Comm)案的观点，对合理数额的评估一般包括考虑可能收回的款项金额，但须有适当的幅度以容许误差（The assessment of a reasonable sum generally involves considering the likely level of recovery subject to an appropriate margin to allow for error）。

根据哈萨克斯坦提交的费用证据，三个阶段产生的费用加上预付款及其他开支共计483.5万英镑。法院认为，对于一场只涉及两次庭审的案件而言，将近500万英镑的费用过于高昂。关于这两次庭审，一次是由Popplewell法官审理，并下达了中止程序的命令；另一次是由Robin Knowles法官审理，并作出了2017裁定。此后，哈萨克斯坦所采取的唯一实质性步骤是为自己辩护并进行披露。虽然法院承认进行披露涉及大量工作，也承认当一方当事人指控仲裁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时，案件必然需要对材料和证据进行仔细分析，法院也能理解，在涉及其他司法辖区的执行程序时，需要与律师进行协作。尽管如此，一笔500万英镑的款项似乎更符合人们对于涉及事实证据和专家证人证据的漫长审判的预期，这与一个从未涉及事实证据交换阶段（在程序终止前）的案件不相符。

法院经综合考虑后认为，在不影响详细评估结果的前提下，基于当前资料，在计入应返还给Statis的费用之前，并计入容许的适当误差之后，可能收回的款项可以合理地设定为150万英镑。因此，法院裁定首期付款金额为130万英镑。（aking these matters in the round, and without prejudice to what might happen on a detailed assessment, I consider on the present materials that it is reasonable to take a figure of £ 1.5 million as representing the likely level of recovery, prior to credit for costs payable to the Statis, but after allowance for an appropriate margin of error. I therefore order a payment on account of £ 1.3 million.）

三、总结与评论

在本案中，一方当事人请求法院裁定费用赔偿。费用赔偿所涉及的问题是，是否存在某种行为或情况，使案件“脱离常规”从而使费用赔偿命令具有正当性。Hosking案表明，在中途终止程序的情况下，可以作出赔偿费用命令。但是，因法院将不会评估所有证据并作出裁定，且案件的处理方式是否合理可能更难以评估，故在这种情况下适用费用赔偿的原则会更加困难。在本案中，虽然哈萨克斯坦指控Statis存在欺诈行为，但由于程序终止，该指控没有被最终确定。法院认为，不能基于Statis的欺诈行为已经成立，或者基于确实有压倒性的证据证明存在欺诈来处理本案。

为确定本案是否适合裁定赔偿费用，法院将案件分为三个阶段分别判定：（1）在第一个阶段，Statis占上风，持有一份对其有利的裁决，因此，在这个阶段不能作出有利于哈萨克斯坦的诉讼费用裁决。（2）在第二个阶段，哈萨克斯坦获知并提出第四个异议理由（即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Robin Knowles法官作出2017裁定驳回前三个异议理由，并表示第四个异议理由初步被证明成立。本案法院表示，有利于哈萨克斯坦的诉讼费裁决，可以从哈萨克斯坦获知并提出第四个异议理由时起开始计算。但是，Statis继续进行第二阶段的程序很难被认为脱离常规，故这部分有利于哈萨克斯坦的费用只能是按标准计算的标准费用，而非按赔偿计算的赔偿费用。（3）在第三阶段，当事人围绕裁决是否通过欺诈而获得的诉讼程序展开诉讼。法院认为，Statis从2017裁定中已经知道法院有可能认为裁决是通过欺诈获得，继续进行诉讼可能面临失败的风险，Statis应当考虑这一立场尽早终止程序。但Statis并未尽早终止程序，故在2017裁定作出之后进行的程序已经脱离常规，可以裁定有利于哈萨克斯坦的赔偿费用。

此外，法院在本案中表示，“择地诉讼（forum shopping）”是指一方当事人将基础争议提交给一个不适当的法庭解决。在本案中，当事人的基础争议是在有管辖权的仲裁庭解决，不属于择地诉讼。当事人在多个司法辖区请求执行仲裁裁决是合法行为，不属于择地诉讼的范畴。